清晨的闹钟响起时，我总是习惯性地把被子往上拽一拽。透过窗帘缝隙望出去，楼下的梧桐树又抽出了新芽，嫩绿的枝条在晨风里轻轻摇晃。这样的场景已经重复了整整九年，可我依然会在每个清晨对着天花板发呆，幻想自己已经长到能够轻松够到门把手的年纪。

教室里的日光灯管总是比家里暖黄，粉笔灰在阳光里飘浮时，我总会想起去年冬天妈妈发着高烧还来接我放学。那天她穿着臃肿的羽绒服，却把最厚的那件裹在我身上，自己冻得鼻尖通红。我至今记得她蹲在单元门口搓手哈气的样子，呼出的白雾在路灯下像朵模糊的云。如果我现在已经长大，或许能帮妈妈把药箱里的降压片分装成小袋，或者学做简单的药膳汤。

课间操时总有人会故意撞我的肩膀，像小时候隔壁小胖恶作剧那样。上周三小美摔碎了水杯，玻璃碴在走廊撒了一地。我蹲下来帮忙收拾时，突然发现她红肿的眼睛里蓄着泪，原来她妈妈刚从外地出差回来，行李箱还堆在玄关。这种时刻让我觉得，如果能够瞬间长大，或许就能像老师说的那样"用更成熟的方式处理问题"，但现实是，我们只能蹲在走廊里一起数着碎片，把创可贴分给流血的手指。

放学后的公交站总挤满抱着作业本的学生，校门口的煎饼摊飘着芝麻香。我常望着校门口那棵歪脖子槐树发呆，它被台风刮断的枝丫上，不知何时冒出了新生的嫩芽。去年夏天这里还发生过分歧，几个高年级学生把低年级的挤下台阶，最后还是班主任带着我们给槐树系了红绸带。现在每次经过，我都会把零花钱多塞两枚硬币，给卖煎饼的大爷多换个鸡蛋。

周末去图书馆总能在三楼遇见穿蓝衬衫的老爷爷。他戴着老花镜读《史记》，书页边用铅笔密密麻麻记着注释。上周他教我识别《史记》里的"太史公曰"，那些朱砂笔圈出的句子像星星落进古籍。他说自己已经七十八岁，却总说"还有好多书没读完"。这让我突然明白，长大不是单纯地增加岁数，而是像老爷爷书房里那盏台灯，需要慢慢积累才会在岁月里亮起温暖的光。

前天数学小测考了班级第三名，班主任在班会上让我分享学习经验。我站起来时听见铅笔从口袋里滑落的沙沙声，粉笔灰在阳光里跳着金色的舞。原来当众说话并不像想象中紧张，就像上周科学课展示月相模型时，小林把地球仪转反了方向，全班却笑得比窗外的玉兰花还灿烂。成长或许就是这个样子，当我们学会把跌倒时的眼泪变成鼓励他人的话语，就已经在书写属于自己的成长故事。

暮春的晚风裹着槐花香钻进教室，黑板右下角的倒计时牌已经翻到了"距离中考150天"。我望着窗外渐次舒展的紫藤花架，突然发现课桌上的刻痕又深了几分——那是去年运动会接力赛摔倒时留下的。阳光穿过玻璃窗，在刻痕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，像极了那天小美递来创可贴时睫毛上沾着的泪珠。或许长大不是某天突然实现的愿望，而是把此刻的温暖妥帖收藏，让每一段时光都成为未来路上闪亮的铺路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