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透过竹帘在青砖地上织出菱形光斑时，我正趴在八仙桌上写作业。铅笔尖突然顿住，窗外飘来槐花香混着糖炒栗子的焦香，这味道像极了去年冬天和爷爷在城郊放风筝的清晨。我揉了揉发酸的后颈，忽然发现数学卷子最后一道大题竟自己填上了关键数字——原来昨夜临睡前偷溜出来喂流浪猫时，被路过的张老师撞见，她举着保温杯追了我两条街，此刻杯底残留的热气正透过玻璃窗爬上我的脸颊。

厨房里传来瓷碗相碰的脆响，妈妈系着褪色的碎花围裙在切葱花。她总说"高兴是会传染的"，上周我把攒了半月的零花钱换成二十只流浪猫的猫粮时，她也是这样笑着把新买的围裙系在腰间。案板上的洋葱被切得细如发丝，油星溅到玻璃窗上，倒映着我支着下巴偷看的模样。妈妈突然往我嘴里塞了块芝麻糖，糖纸在晨光里折射出细碎金芒："今天去花鸟市场给你抓只会唱歌的八哥？"

正午的蝉鸣震得梧桐叶簌簌发抖，教室后排突然炸开欢呼声。同桌小林举着新买的自动铅笔在座位间传递，那支笔的笔帽能拼成会发光的蝴蝶。我摸着书包里昨天刚收到的手工课作业——用废纸板做的立体书，书页里夹着全班同学写的祝福便签。前桌的周老师不知何时站在过道，她总爱把粉笔头当飞镖投向讲台，此刻正用红笔在我的立体书上画下朱砂小花："小满同学，你把我们的课桌椅都画活了。"

暮色漫过操场时，我蹲在紫藤花架下给新领养的橘猫梳毛。它叫"栗子"，因为去年冬天我们相遇那天，它蜷缩在糖炒栗子的纸袋里。晚风送来远处广场舞的音乐，我忽然想起爷爷临终前教我的风筝扎法，那些竹篾在夕阳下泛着琥珀色光泽。栗子突然竖起耳朵，我顺着它的视线望去，看见张老师提着保温杯站在花架拐角，杯里飘出的热气在暮色中晕染成模糊的光圈。

夜色渐浓时，妈妈端着桂花糖芋苗推门进来。瓷勺碰着碗沿的叮当声里，我听见自己说："今天真高兴。"这句话像颗石子投入深潭，涟漪从厨房扩散到每个角落。妈妈往我碗里多舀了勺芋苗，糖汁顺着碗沿滴在虎口，她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和当年围裙上碎花同样的光。窗外的月光漫过窗棂，在墙角投下爷爷教我做的蝴蝶风筝的影子，那抹影子正轻轻颤动，仿佛下一秒就要载着满屋的糖香与槐花，飞向缀满星子的夜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