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的梧桐叶又黄了一茬。我摩挲着书包侧袋里那块磨得发亮的磨角，那是去年冬天妈妈用毛线织的护手筒。指尖触到粗粝的毛线时，记忆突然像被风吹开的相册，一页页铺满那些藏在岁月褶皱里的温暖。

记得初二那年流感肆虐，我裹着厚重的羽绒服仍高烧不退。凌晨三点被烧得说胡话，朦胧中听见妈妈用冰凉的毛巾一遍遍擦拭我的额头。她手背被热水烫得通红，却坚持要给我冲泡蜂蜜水。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，照见床头柜上排列整齐的药盒，每盒都贴着不同颜色的便利贴，像一串跳动的彩虹糖。

"小满，先喝点粥。"妈妈的声音带着困意，可她眼下的乌青比熊猫还深。我偷偷掀开被角，发现她正用冻得发紫的手指给我缝校服扣子——那天早上出门时那颗纽扣突然崩落了。针脚歪歪扭扭地爬在布料上，像条笨拙的蚯蚓，却让我想起她年轻时在裁缝店当学徒的模样。

最让我难堪的是月考失利那天。我赌气把试卷揉成团扔进垃圾桶，却在回家路上看见妈妈蹲在楼道里，正用湿巾仔细擦拭我掉落的铅笔。她背对着我，肩膀一耸一耸的，像只疲惫的企鹅。我忽然发现她鬓角的白发在阳光下泛着银光，比校门口那棵老槐树的年轮更清晰。

后来我才知道，那天她刚结束连续三天的夜班。医院走廊的荧光灯管嗡嗡作响，她裹着褪色的工装外套，怀里抱着保温桶里的鸡汤。护士站的老张头多次提醒她休息，她却总说："等孩子吃完了再回病房。"此刻望着镜中妈妈眼角的细纹，我忽然明白那些深夜的咳嗽声里，藏着多少说不出口的疲惫。

上个月整理旧物，翻出个褪色的铁皮盒。里面整整齐齐码着这些年我掉落的乳牙：六颗乳牙，五颗恒牙，还有两颗松动的"小不点"。每颗牙齿旁都贴着便利贴，歪歪扭扭记录着日期和趣事。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纸条："小满学会系鞋带那天，妈妈在厨房偷偷抹了三次眼泪。"

此刻我坐在书桌前，台灯在草稿纸上投下暖黄的光圈。妈妈正在厨房熬制她新研发的"安神小米粥"，砂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，和十年前那晚的蜂蜜水一样香。我忽然想，如果时光能倒流，我多想回到那个被窝里数星星的夜晚，轻轻握住她布满茧子的手，告诉她："妈妈，您辛苦了。"

暮色渐浓，厨房飘来葱花爆锅的香气。我起身去拿围巾，却看见妈妈正踮着脚够橱柜顶的枸杞罐。她转身时碰倒了酱油瓶，深褐色的液体在瓷砖上蜿蜒成河。我快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砂锅，才发现她的影子在夕阳里已经缩成小小一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