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的清晨,阳光透过薄雾洒在校园的操场上。班主任宣布要组织全班前往大王峰进行登山实践时,我正蹲在花坛边观察蚂蚁搬家。这座位于城郊的苍翠山峰,在我眼中始终是课本里"层峦叠嶂"的抽象概念,直到那天它突然变得具体而可触。
清晨六点的集合哨惊醒了整个校园。三十个背着双肩包的少年在停车场汇合,班主任张老师特意把老花镜调整到最清晰的位置。登山杖与石阶碰撞的清脆声响中,我注意到后排总爱讲冷笑话的小胖把水壶装满了汽水,前排扎马尾的女生把校牌系在背包带子上,这些细节像露珠般在记忆里闪烁。当我们踩着晨露出发时,山脚的梧桐树正抖落最后一片黄叶,卷起的叶浪中隐约可见半山腰的观景台。
真正开始攀登是在九点三十分。第一千级石阶像条银链垂落山腰,每走三步就要喘口气。我数到第七块青石板时,发现石缝里卡着半截枯枝,上面还沾着亮晶晶的松脂。小胖突然指着前方惊叫:"快看!"顺着他的手指望去,十米外的岩壁上竟垂着条藤蔓,在晨风中轻轻摇晃。我们屏息凝神,发现藤蔓末端系着个褪色的红绸包,系带上歪歪扭扭写着"平安归"三个字。
行至半山腰时,队伍突然分成两拨。扎马尾的女生带人往观景台走,小胖他们却绕到野径探路。我正犹豫着是否要加入哪边,忽然听见山风送来断断续续的歌声。循声望去,三个男生正坐在溪边石头上,用树枝在沙地上写写画画。原来他们用树枝蘸着红土,把"平安归"三个字又描摹了一遍,旁边还画了只歪歪扭扭的松鼠。
正午的阳光变得滚烫时,我们终于抵达观景台。二十米长的木栈道蜿蜒在悬崖边,栏杆上还挂着几片枫叶。扎马尾的女生突然指着远处:"快看!"顺着她手指的方向,整片山峦像被泼了墨的山水画,云海在群峰间翻涌,隐约可见山脚下蜿蜒的河流如同银色丝带。小胖从背包里掏出汽水,瓶身上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。
下山的路上,我注意到每个同学都在观察脚下的青苔。张老师不知何时走到我们身边,指着岩壁上的裂痕说:"这石缝里能长出松树,是因为雨水顺着裂缝渗进去,把泥土冲刷出新的空间。"这句话让我想起清晨看到的藤蔓,想起那些在野径上画红绸的男生,想起每块石阶上被磨得发亮的凹痕。
暮色四合时,我们站在山脚的停车场。夕阳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。小胖突然从背包里掏出那个红绸包,原来里面装着我们在半山腰捡的松果。"等咱们考上大学,再回来种棵树。"他的声音混着蝉鸣在暮色中回荡。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松果,突然明白大王峰教会我们的,不仅是"会当凌绝顶"的豪情,更是那些在石缝里寻找生机的坚韧。
归途的校车上,晚风掀起扎马尾女生的发丝。她轻轻哼着不知名的山歌,歌声里带着松涛的韵律。我望着车窗上蜿蜒的山路,突然觉得那些被晨露打湿的台阶、那些在石缝里绽放的野花、那些共同描摹红绸的瞬间,都成了青春最鲜活的注脚。大王峰的云海终会散去,但那些在攀登中学会的勇气与智慧,会像山间溪流般永远流淌在我们心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