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次站在舞台中央时，我的手心已经沁出了薄汗。聚光灯像无数只眼睛注视着我，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仿佛被拉长的影子，而此刻我捧着的，是老师连夜帮我修改到凌晨三点的散文诗。这已经是我第三次修改稿子，可每当念到"月光在露珠上碎成银箔"这句时，喉咙就像被砂纸磨过般发紧。

（第二段）

排练室里堆着二十三个版本的朗诵稿，每份都用不同颜色的荧光笔标注着修改痕迹。记得上周五的暴雨天，我抱着被雨淋湿的稿纸冲进教室，发现张老师正伏在案头核对韵脚。她鬓角的白发在台灯下泛着微光，指尖沾着未干的墨水："小满，你听这句'岁月是条缀满星子的河'，重音应该落在'缀满'上，这样能突出时间的丰盈感。"她说话时总爱用铅笔在空中划出波浪线，像指挥家在排练交响乐。

（第三段）

决赛前夜，我偷偷把稿子带回家。母亲正在厨房熬小米粥，蒸汽氤氲中她突然停下动作："这最后一段要换气吗？我年轻时在纺织厂当广播员，每次到'纺织机吐出千条云锦'就换气。"她布满老茧的手抚过稿纸，突然指着某个标点："这里应该用破折号，就像织布机停顿的瞬间。"我恍然想起张老师说的"呼吸是朗诵的骨架"，第二天清晨，我带着母亲特意缝制的绸布书签走进赛场。

（第四段）

聚光灯亮起的刹那，我看见观众席第三排坐着穿蓝布衫的老先生。他正用放大镜仔细端详节目单，眼镜片上反射着追光灯。当念到"老槐树的年轮里藏着十八个故事"时，我忽然想起去年冬天，就是这位老人把珍藏的民国课本捐给学校图书馆。他的目光穿过我手中的稿纸，与诗句在半空中相遇。我的声音开始有了温度，像老式留声机里流淌出的黑胶唱片，每个字都带着时光的包浆。

（第五段）

比赛结束后的颁奖礼上，我收到张老师手写的评语："月光碎在露珠上是视觉，月光凝在诗行上是听觉，而月光留在心里才是朗诵的终极形态。"这句话让我想起排练时总被忽视的细节——那次模拟考中，我因为抢拍导致节奏错乱，张老师却让我反复朗读《诗经》里的"蒹葭苍苍"，说"先学会与文字对话，才能让文字与你共鸣"。

（第六段）

如今我的书架上摆着三样东西：母亲缝的绸布书签、张老师批注的朗诵稿、还有那本被翻烂的《飞鸟集》。每当夜深人静，我会把稿纸铺在月光里，让那些曾经让我辗转反侧的句子，在月光中重新生长出新的韵脚。朗诵教会我的不只是如何表达文字，更是如何让文字在生命里生根发芽。就像老先生捐赠的民国课本扉页上写着的那句："文字是永不熄灭的萤火，照亮每个寻找光的人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