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室后排的木椅吱呀作响,我轻轻擦拭着书柜上泛黄的照片。玻璃相框里,林老师站在黑板前,粉笔灰染白的鬓角在阳光下泛着微光。那是她退休前最后一张教学生涯的合影,也是我记忆中永不褪色的画面。
九年级那年的数学课总是充满惊喜。林老师会突然把课本倒扣在讲台上,用粉笔在空中画出抛物线:"如果这道题会说话,它应该会唱什么歌?"当全班哄笑时,她已将方程式转化成《少年派的奇幻漂流》的情节,让二次函数在故事中自然生长。我至今记得她戴着蓝牙耳机在教室里踱步的模样,耳机里流淌的《致爱丽丝》与黑板上的微积分公式交织成奇妙的和弦。
那个飘雪的清晨,我蜷缩在教室角落发高烧。林老师发现时,我正用冻僵的手指在草稿纸上画满歪扭的几何图形。她二话不说脱下自己的羽绒服裹住我,背着我穿过结冰的操场。后背传来的温度透过校服渗入骨髓,而她沙哑的嗓音在寒风中反复念叨:"别怕,我带着你。"那天她没来上课,但数学作业本上却夹着张字条:"雪落无声,但知识永远在生长。"
最难忘的是她独创的"错题博物馆"。每周五下午,教室会变成展览馆,每个学生的错题都被装裱成艺术品。我的"函数图像跑偏"被画成漫画,王浩的"几何证明迷宫"变成了立体拼图。当那些曾让我羞于启齿的错误变成展示柜里的展品时,林老师总会指着某个展品说:"看,这就是成长的年轮。"现在我的错题本扉页还留着她的赠言:"错误不是终点,而是新发现的起点。"
去年教师节回母校,意外发现林老师仍住在学校分配的老式单元房。她正踮着脚够柜顶的教案,花白的头发沾着灰尘。我提起要帮她整理,她却笑着摆手:"这些教案要留着,等新老师来时,还能讲讲当年的'错题博物馆'呢。"夕阳透过纱窗洒在她布满老茧的双手上,那些曾握过粉笔、批改作业、背过学生的手,此刻正轻轻抚摸着泛黄的纸页。
整理书柜时,一张泛潮的纸条从旧课本里滑落。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:"林老师,您教会我的不仅是公式,还有怎样把生活过成诗。"照片里林老师转身微笑的瞬间,我忽然明白,教育最美的模样,就是让每个孩子都能在自己的眼睛里,看见星辰大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