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，我背着装满零食和水壶的背包，跟着父母踏上了前往云栖山的一日游。车窗外掠过层层叠叠的青山，晨光在云海中碎成粼粼波光，母亲忽然指着窗外惊呼："快看！那是不是彩虹？"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，七色光带确实横跨在两座山峰之间，像给整片山谷镶上了金边。父亲笑着调整后视镜，车载音响里流淌出《高山流水》的旋律，连空气都变得清冽起来。

抵达景区时已近九点，山脚处停着上百辆各色车辆，游客们正三三两两往登山步道走。我们沿着青石板路向上，两侧的映山红开得正好，粉白花瓣上还沾着露珠。转过一片竹海时，忽闻山风送来清越的鸟鸣，抬头望去，数十只白鹭正掠过刚抽芽的松林，翅膀划破晨光，在空中写下流动的诗行。父亲掏出望远镜，我们轮流观察这些优雅的生灵，直到它们消失在云雾缭绕的山脊线后。

转过半山腰的观景台，迎面撞见几位背着画板的中年人。他们正在用炭笔勾勒远山轮廓，画纸上的青黑线条间跳跃着细碎的金色光斑。其中一位女士放下画笔，指着我们背包上的水壶说："年轻人，能借支笔吗？"我这才注意到她画纸角落写着"环保志愿者"字样。她接过水壶后，从帆布包里掏出个本子："这是我们的'无痕山林'记录册，每有游客乱丢垃圾，我们就用这个本子记录。"她翻开本子给我们看，密密麻麻的笔记里夹着各种垃圾照片，还有手绘的环保标语。当我们看到某页贴着半张被撕碎的塑料袋照片，旁边写着"第47次劝阻成功"时，母亲默默把矿泉水瓶塞进了随身携带的布袋。

中午在半山腰的木屋餐厅用餐时，隔壁桌坐着三位城市来的中学生。他们正用树枝在沙地上搭"垃圾分类"模型，红色卡片写着"厨余垃圾"，蓝色卡片写着"可回收物"。其中一个扎马尾的女生突然转头问："你们知道吗？云栖山十年前差点变成矿场。"她的声音带着细碎的沙哑，"后来村民联名抗议，才保住了这片山林。"父亲端着餐盘走过来，指着窗外正在安装的太阳能板说："现在我们用光伏发电，连餐厅的WiFi都是免费提供的。"

午后参与环保志愿者的山林巡护时，我才知道云栖山的故事远比想象中更厚重。我们沿着新修的生态步道前行，腰间别着记录仪和垃圾夹。经过一片被雷击过的冷杉林时，志愿者老张指着树干上的焦痕说："十年前那场雷暴，烧毁了整片原始森林。"他掏出手机展示十年前和现在的对比照片，焦黑的土地上如今已长出层层叠叠的蕨类植物，树苗在阳光下舒展着嫩绿的叶片。"当年我们种下十万株树苗，"老张用垃圾夹夹起一个被压扁的易拉罐，"现在它们已经能撑起整片天空。"

傍晚的霞光染红整片山谷时，我们带着装满松果和山茶花的布袋下山。回望暮色中的云栖山，光伏板在山腰处闪烁着微光，像给青山披上了星河。母亲忽然轻声说："你知道吗？十年前我们反对开矿时，你还在襁褓里。"父亲笑着摩挲我的后背，"现在轮到你们守护这片山水了。"山风裹挟着松涛声掠过耳畔，我忽然明白，那些被我们随手放进布袋的垃圾，那些在沙地上搭建的环保模型，都是写给未来的情书。

暮色渐浓时，车辆开始陆续驶离。我站在停车场出口回望，云海已完全吞没山峦，只有零星车灯在雾气中明灭。背包里那本《无痕山林》记录册突然变得沉甸甸的，封面上"守护"二字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边。或许一日游的终点不是山脚下，而是每个人心里那片不愿蒙尘的青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