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室后排的阳光总是斜斜地切过第三排课桌，在李晓的草稿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她习惯性地用铅笔尖戳着数学公式，余光瞥见前桌周扬正把橡皮切成两半，一半递给邻座的陈默，一半夹在课本里。这个动作像极了三年前转学来的自己，在陌生教室里笨拙地寻找着某种默契。

那时刚升入初中，李晓抱着半人高的课本站在走廊尽头，看着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勾肩搭背走向教室。直到周扬抱着篮球从她面前经过，篮球突然偏移轨迹砸中她的书包带，金属搭扣在寂静的走廊发出清脆的响。她慌忙蹲下身捡拾散落的课本，听见身后传来周扬带着笑意的声音："同学，你的书包带需要加固吗？"

从那天起，课间操后的空教室总会多出几道身影。周扬带着陈默教李晓打篮球，陈默的校服后背被汗水浸出深色痕迹，篮球在空中划出抛物线时，李晓总会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接，虽然总是扑空。数学课代表陈默把习题集翻到最新一页，用红笔在例题旁标注"李晓版解法"，那行歪歪扭扭的字迹像极了周扬在篮球场上画战术图的潦草笔迹。

初二那年校运会的接力赛成了转折点。李晓作为最后一棒站在起跑线前，看台上突然爆发出整齐的呐喊。当她踉跄着接过接力棒，发现掌心被周扬的校服袖口擦过，那抹深蓝色在阳光下泛着微光。冲过终点线时，陈默第一个冲过来扶住她发抖的膝盖，周扬则蹲在地上检查她磨破的膝盖。那天傍晚的医务室里，三个人的影子在窗台上叠成模糊的一团，李晓摸到周扬校服口袋里滑落的创可贴，上面印着他们共同喜欢的向日葵。

最难忘的是初三上学期那个暴雨天。李晓在图书馆整理资料时突然低血糖，眼前发黑栽倒在书架前。等她醒来时，发现周扬正用校服裹住她发凉的手，陈默蹲在床边用吸管喂她喝蜂蜜水。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里，李晓听见周扬轻声说："其实那天你蹲在走廊捡书的时候，我就想，要是能和你一起打篮球该多好。"陈默突然把蜂蜜水碗往地上一摔，玻璃碎裂声惊醒了昏昏欲睡的李晓："谁允许你替她做决定的！"

毕业典礼那天，李晓站在礼堂后台整理学士服，听见周扬和陈默在走廊争论谁该送她什么礼物。陈默举着皱巴巴的物理竞赛奖状，周扬抱着用篮球编织的挂饰。当周扬把挂饰别在她胸前时，李晓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篮球砸中书包的午后，想起无数个课间被他们拉进"学习小分队"的时光。礼堂顶灯亮起的瞬间，她看见陈默悄悄抹了抹眼角，周扬的喉结动了动，却始终没说出那句"其实我早该说"。

如今李晓的办公桌上摆着当年的物理竞赛奖状和篮球挂饰，每当加班到深夜，总能从挂饰的凹槽里摸到陈默留下的橡皮屑。上周同学聚会，周扬带来刚升任校队教练的儿子，陈默的女儿正踮着脚往他脸上贴向日葵贴纸。李晓看着两个曾经总在课堂上打闹的孩子，突然明白同窗情从来不是青春的注脚，而是生命长河里永远鲜活的支流，在各自奔赴的远方，始终保持着最初的温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