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个闷热的下午，蝉鸣声在耳边此起彼伏，我站在小区的梧桐树下，看着手中的自行车，车把上还缠着妈妈刚用胶带固定的平衡器。阳光透过树叶在地面投下斑驳光影，车筐里装着刚买的冰镇汽水，塑料瓶在颠簸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。这个画面像被按了暂停键，永远定格在我十二岁那年的夏天。

学自行车的经历始于父母离婚后。原本由父亲接送的上下学路线，突然变成了我独自面对的挑战。记得第一次推车出门时，金属车架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，车铃铛被震得叮当作响。妈妈把平衡车推到小区广场，说要教我基础平衡，却始终没松手扶住后座。当我第三次摔进路边的灌木丛时，她蹲下来帮我清理膝盖上的草屑，阳光从她泛白的鬓角洒下来，在尘土飞扬的地面晕开一圈光晕。

转折发生在那个暴雨突袭的傍晚。雨水把柏油路浇得发亮，我攥着车把在积水里练习转弯，车轮卷起的水花溅到脸上。突然，后轮被石子卡住，车身猛地倾斜，我像片落叶般滑向路边的排水沟。惊叫声中，路过的张爷爷扔来一块防滑垫，他布满老茧的手抓住车座，带着我完成了人生第一次完整骑行。当车头重新挺直时，我才发现他早已松手，此刻正站在两米开外微笑着挥手。

真正掌握平衡是在初二暑假。那天我跟着骑行社团去郊外，二十多辆单车在盘山公路上排成长龙。领队王教练突然喊停，指着前方被暴雨冲毁的路面。我们排成单列，轮流用后轮压平碎石堆。我的车把在颠簸中不断打滑，汗水顺着下巴滴在地图上，晕开了"坚持"两个字。当最后一辆三轮车安全通过时，我望着被车轮压实的水泥路，突然发现那些曾经让我恐惧的颠簸，原来都是成长的刻度。

这次骑行经历让我在班级运动会上获得了障碍赛冠军。领奖时，张爷爷作为志愿者代表上台致辞，他指着礼台下方那辆锈迹斑斑的自行车说："真正的平衡不在车架上，而在车轮滚过的地方。"这句话后来成了我书桌上的座右铭。每当面对学业压力或人际纠纷，就会想起暴雨中那双布满老茧的手，想起车筐里摇晃的汽水瓶，想起在碎石堆上压出车辙的午后。

如今我依然保留着那辆老式自行车，车铃铛已经生锈，车筐里常装着给学妹准备的润喉糖。每当看到学弟学妹们学车时摔倒，我会蹲下来帮他们调整平衡器。阳光穿过梧桐叶的间隙，在车把上投下细碎的光斑，恍惚间又看见十二岁的自己，正攥着冰镇汽水，在蝉鸣与车铃的交响中，第一次触摸到成长的形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