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的梧桐叶被秋风卷起时，厨房里传来瓷碗碎裂的脆响。我缩在飘窗边，看着父母各自攥着围巾站在水槽前，水珠顺着瓷砖缝隙蜿蜒成线。这是他们结婚后第七次在饭桌上爆发争吵，也是我第一次发现母亲围巾上的流苏被父亲扯得松散。

那日清晨的阳光刚爬上窗台，母亲就对着厨房的雾气皱起眉："老张，你昨天的衬衫怎么又沾着机油？"父亲弯腰从水池里捞出正在漂洗的衬衫，袖口沾着的黑色油渍在阳光下泛着油光。母亲突然提高声调："上个月修马桶就蹭了两次，这周又换新衬衫！"父亲把衬衫甩在晾衣架上，金属纽扣撞在铁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
我端着凉透的牛奶进来时，正看见母亲把围裙摔在流理台上。深蓝色的棉布围裙被扯出扭曲的褶皱，像张扭曲的嘴。父亲突然抓住她的手腕，"你每天就知道计较这些鸡毛蒜皮！"母亲甩开手后退两步，发梢的碎发在晨光中颤动，"我计较的是你眼里根本没有这个家！"他们的影子在墙面上拉长又重叠，像两棵被风雨折断的树。

争吵在正午达到顶点。母亲把刚蒸好的米糕摔在桌上，金黄的糕点裂成蛛网状。"结婚十五年，你连碗都不洗！"父亲把茶杯重重放在茶几上，褐色的茶水在桌布洇出深色痕迹。我躲在卧室门后，听见母亲压抑的抽泣混着瓷器碰撞的声响。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细密的光栅，将父母的面容切割成模糊的碎片。

暮色降临时，父亲默默清理了满地瓷片。母亲蹲在厨房收拾打翻的调料罐，我看见她手背上蜿蜒的烫伤疤痕——那是三年前父亲在维修电路时留下的。当母亲把父亲磨破的袖口放进针线盒时，父亲突然从身后环住她的腰，把下巴抵在她肩窝："当年你跟着我修车厂打工，手指头都磨出茧子了。"

夜雨敲打窗棂时，我听见父母在阳台分食一盒冷掉的炒饭。母亲把最后一块米粒夹进父亲碗里，父亲用袖口擦了擦她眼角的泪花。雨滴顺着玻璃蜿蜒成河，倒映着他们交叠的影子，像两朵被雨水洗刷过的云。

晨雾再次漫进厨房时，母亲在案板上揉着面团。父亲把温好的豆浆放在她手边，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创可贴。蒸笼腾起的热气中，我看见他们各自的手在面团上翻飞，交错的指节间缠绕着看不见的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