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冬的清晨,我裹着厚重的羽绒服站在教室走廊,望着窗外被寒风吹得簌簌发抖的梧桐树。细碎的雪粒像被揉碎的玻璃碴,在阳光里折射出细小的光斑。数学老师正在黑板上写板书,粉笔灰簌簌落下,在晨光中划出银色的弧线。这样的场景像极了《冬牧场》里阿勒泰的初雪,每个细节都浸透着季节的呼吸。
前排同学突然转过身递来一盒暖手宝,塑料外壳上还残留着体温。"我妈让我带的,说是你上周说手冷。"她耳尖泛着红,像雪地里冒出的红梅。我接过时才发现她指甲缝里还沾着没洗掉的墨水渍,那是昨晚熬夜补作业留下的痕迹。这个总在课间偷看《三体》的姑娘,此刻正用冻得通红的手指戳我手背:"快试试,这个比暖宝宝暖和。"她说话时呼出的白雾在玻璃窗上凝成水珠,让我想起去年冬天她教我折的千纸鹤,每个翅膀都藏着未说出口的关心。
午休时我躲进图书馆角落,发现窗台上摆着保温杯和姜茶。透过氤氲的热气,看见班长蹲在走廊尽头,正踮着脚往暖气片上贴防冻膜。他后颈的碎发被汗水黏在皮肤上,像覆了一层薄霜。"上周你说暖气太冷,我查了攻略说这样能提高两度。"他说话时喉结滚动,露出被姜茶烫红的嘴唇。阳光斜斜切过他发梢,在地面投下摇晃的光影,恍惚间让我想起他第一次当班长时,在晨会上念错开场白的模样。
放学后我留在教室值日,夕阳把讲台染成琥珀色。翻找扫帚时发现抽屉里塞着本《冬牧场》,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纸条:"给总忘带伞的同学。"字迹被水渍晕染,像冬雪落在宣纸上。忽然听见门轴吱呀作响,班主任抱着保温箱推门进来,里面装着热腾腾的羊肉泡馍。"刚从食堂打包的,趁热吃。"她摘下毛线帽,露出被冷风吹红的鼻尖,"你们这些孩子,总说冬天太冷,却不知道我们也在学怎么暖和。"
暮色四合时,我捧着泡好的枸杞红枣茶走出校门。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,街角便利店门口,几个同学正围着电暖器打火锅。热气在玻璃窗上凝成霜花,映着他们笑盈盈的脸。手机突然震动,收到一条消息:"明天校门口见,我给你带烤红薯。"发信人头像还是去年冬天那棵被雪压弯又重新站直的梧桐树。
路灯渐次亮起,将我们的影子连成温暖的长河。风掠过耳际,带着烤红薯的焦香和烤暖手宝的温热,恍惚间竟分不清是哪个季节在掌心融化。原来冬天的寒冷,终究会被无数微小的温暖焐热,就像阿勒泰的牧人用长鞭驱赶风雪,而我们用彼此的温度,织就一张抵御严寒的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