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蝉鸣声在暮色中渐渐弱下去时,我背着书包走出校门。夕阳把教学楼染成蜜糖色,走廊玻璃窗上还映着最后几道斜阳。我习惯性地拐进梧桐树掩映的小巷,这条捷径能让我比其他同学少走十分钟路,却藏着许多让我难忘的片段。
拐过街角时,总能在便利店门口遇见阿杰。这个总穿着褪色牛仔外套的男生,书包上挂着的银色骷髅挂件会随着他蹦跳的动作叮当作响。"今天数学课又划水了吧?"他笑着把冰镇汽水递给我,塑料瓶上凝结的水珠沾湿了我的指尖。我们蹲在便利店台阶上分食汽水,看晚霞把玻璃橱窗里的关东煮染成琥珀色。他总说:"放学路上能遇见你,比考满分还开心。"这句话后来成了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暗号。
某个周五傍晚,我在巷子深处撞见独居的张奶奶提着菜篮。她佝偻着背,竹篮里的青菜被夕阳晒得蔫蔫的。"小姑娘搭把手嘛,菜要被暮色偷走了。"老人布满皱纹的手掌微微发抖,菜叶上的水珠顺着指缝滴落。我半蹲着帮她把最后一袋土豆搬上肩头,她絮絮说着年轻时在国营厂当会计的往事。当我们终于把菜篮送回那扇爬满爬山虎的院门时,晚风送来槐花的甜香,混着厨房飘出的红烧肉味道。
最难忘的是那个暴雨突袭的黄昏。乌云像打翻的墨汁在天际晕染开来时,我正和同学躲在教学楼屋檐下。突然听见巷口传来微弱的呜咽,顺着声音跑过去,看见一只浑身湿透的橘猫蜷缩在排水沟旁。它的右前爪缠着渗血的纱布,雨水混着泥浆在绒毛上结成冰碴。我脱下校服外套裹住它,阿杰掏出手机照明,我们轮流把猫咪抱到宠物医院。凌晨三点接到领养电话时,雨已经停了,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。
如今再走过那条巷子,总会在转角处放慢脚步。便利店玻璃上的水雾依然会映出两个并肩的身影,张奶奶家的槐树开过第七次花,那只橘猫成了某位邻居的"编外儿子"。暮色中的蝉鸣依旧,只是多了一丝温热的记忆在胸腔里轻轻震颤。那些被夕阳拉长的影子,那些在风雨中相握的双手,还有陌生人之间无声的默契,都成了时光赠予我最好的礼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