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的雨下得特别大，我站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，看着妈妈举着伞在雨幕里奔跑。她的蓝布鞋溅起的水花在地面炸开，像极了我上周打翻的墨水瓶。我攥着书包带子往家跑，却突然想起三天前她发烧时塞给我的那盒板蓝根，想起她总说"不疼"时泛红的耳尖。

那是我和妈妈之间最漫长的三天。那天凌晨三点，我被客厅沙沙的响动惊醒。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玄关处，妈妈的影子被拉得很长，她正弯腰从药箱里翻找退烧药。我蹑手蹑脚走过去，看见她发烫的额头抵在冰凉的瓷砖上，手背上的针眼像朵褪色的梅花。

"别看！"妈妈突然抓住我的手腕，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寒颤。她慌乱地把药盒塞进抽屉，转身时碰倒了桌上的玻璃杯，清脆的碎裂声惊醒了整个房间。我站在原地，看着她用袖口反复擦拭被酒精浸湿的额头，直到晨光爬上她鬓角新添的白发。

那天之后我刻意躲着妈妈。她不再问我作业，只是每天清晨提前半小时起床。直到周五放学，我在书包夹层发现皱巴巴的纸条："数学卷子第18题有误，明天来家吃红烧肉。"我捏着纸条冲进家门，看见餐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砂锅，妈妈正用长柄勺搅动浓稠的汤底。

"这是..."我盯着砂锅里翻滚的枸杞红枣，突然想起上周她咳嗽时吞吞吐吐地说要去医院检查。妈妈端来青瓷碗的手在微微发抖，汤面上浮着的油花映着她的眼睛："医生说...可能需要长期调理。"她低头吹凉汤勺里的泡沫，耳垂上的珍珠耳钉随着吞咽轻轻晃动。

周末的医院走廊里，我握着妈妈的病历本，指尖划过"慢性咽炎"四个字。她正用保温杯装着温热的蜂蜜水，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滴在我手背上。护士站传来叫号声时，妈妈突然抓住我的手腕，冰凉的触感让我想起那个凌晨。她认真地说："以后有什么想吃的，尽管说。"阳光穿过玻璃窗，在她睫毛上洒下细碎的金粉。

上周六的家长会上，班主任展示着我们的全家福。照片里妈妈站在我身后，她举着那张被我揉皱的纸条，眼角笑出的皱纹像春天绽放的梨花。我突然发现她左手的无名指有道浅浅的戒痕，那是去年冬天我执意要买戒指时她悄悄褪去的痕迹。

此刻我坐在书桌前，台灯在草稿纸上投下暖黄的光晕。妈妈正在厨房熬药，砂锅里翻腾的药香顺着门缝飘进来。我打开抽屉，取出那盒板蓝根，药片在玻璃瓶里轻轻碰撞，像在诉说着未说完的话。窗外的雨停了，月光把梧桐树的影子投在窗台上，和三年前那个淋雨的夜晚重叠成温暖的形状。

原来有些误解就像窗玻璃上的雾气，当阳光照进来时，才会看清上面的水痕其实是爱意。妈妈总说我是她生命中最勇敢的奇迹，现在我终于明白，是她用沉默的守望为我撑起永不熄灭的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