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眼中的秋天
蝉鸣渐歇的午后,梧桐树影在窗棂上轻轻摇晃。当第一片银杏叶飘落在青石板上,我知道那个金黄的季节又开始了。秋天的色彩总在不经意间浸染人间,像一幅徐徐展开的水墨长卷,将岁月的沉淀与生命的丰盈都收束在层叠的秋色里。
晨雾未散时,山野间已浮动着细碎的阳光。枫叶开始褪去青涩的绿意,从浅红渐变为深褐,像是谁打翻了调色盘,将整片山峦染成燃烧的晚霞。我曾在深秋的林间小径驻足,看红叶铺就的甬道蜿蜒至天际,每一步都踩碎满地阳光。稻田里的稻穗低垂着沉甸甸的 heads,农人们弯腰收割的姿态,与金黄的波浪构成最朴素的丰收图景。这时候的空气里总浮动着若有若无的桂花香,老宅院里的青砖墙缝里,几株野菊正倔强地绽放,细碎的花瓣沾着晨露,在微风中跳着古老的圆舞曲。
秋日的黄昏总带着微醺的暖意。放学归来的孩童捧着烤红薯,糖色在煤油炉的火光中咕嘟作响;茶馆里的老茶客围炉煮茶,紫砂壶嘴腾起的热气与檐角灯笼的暖光交织;深巷里的糖炒栗子摊主支起小炉,铁锅里的栗子裂开时,焦糖的香气能穿透三重院落。这些散落在街巷间的烟火气,让秋天的天空有了温度。记得某个暮色苍茫的傍晚,我看见卖糖葫芦的老伯把最后几串山楂收进竹筐,他佝偻的背影与斜阳融成剪影,那一刻突然懂得,所谓岁月静好,不过是有人默默守护着时光的褶皱。
当秋风卷起最后一片梧桐叶,街角的银杏树开始飘落满地碎金。那些被秋阳晒暖的落叶,在风中打着旋儿,像无数振翅欲飞的蝴蝶。这时候的校园里,走廊尽头的爬山虎褪去青翠,显露出赭红色的脉络,像老人手背上的皱纹。教室后窗的玻璃上,会凝结起薄薄的水雾,映出同学们低头写作业的侧影,与窗外的落叶构成时光的叠影。最难忘的是深秋的运动会,跑道边的枫树正红,加油声与落叶齐飞,当最后一棒冲过终点线,漫天飞舞的枫叶仿佛都在欢呼。
暮色四合时,我常坐在老宅的天井里看星星。井台边的青苔在月光下泛着幽光,石缝里钻出的野草沾着夜露。这时候的秋夜格外澄澈,北斗七星的位置比夏天更近,像把永不熄灭的灯盏悬在墨蓝天幕。突然明白,秋天从来不只是季节的更迭,它是时光写给大地的情书,是岁月沉淀出的智慧,是生命在凋零中孕育新生的启示。那些飘落的叶子,何尝不是在教我们如何优雅地告别,又如何在每一次凋零后,把最珍贵的养分留给来年的春天。
当晨霜再次染白枝头,我知道又到了与秋天道别的时刻。但那些镌刻在记忆里的秋色秋声,早已化作生命长河中的粼粼波光,在每一个需要温暖的时刻,轻轻荡漾出金黄的温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