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的雨丝斜斜地打在玻璃上,我望着书桌上那盆枯萎的绿萝出神。叶片蜷曲的边缘泛着焦黄,像极了我曾经紧绷的嘴角。去年深秋的黄昏突然浮现在眼前,那时我固执地认为自己的判断永远正确,直到被生活重重摔了一跤。
那天放学回家,我正为数学竞赛失利懊恼,瞥见母亲在厨房揉面。面团在料理台上堆成小山,面粉簌簌落在她藏青色的围裙上,像落了一场雪。"妈,你又在做什么?"我甩开书包直接坐在餐桌旁,声音里带着少年特有的不耐烦。母亲转身时围裙带子扫过我的手背,我下意识缩了缩,却没注意到她手背被烫出的小水泡。
"给你包饺子。"她把面团推到我面前,沾着面粉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。我盯着案板上歪歪扭扭的面剂子,突然想起上周她悄悄把新买的考研教材塞进我书包时,书页间夹着的银杏叶书签。"你考大学是为你好,不是让我当保姆。"我猛地站起来,面粉扑簌簌落在她的发梢,"每天回家就要收拾残羹冷炙,你当我是机器人?"
母亲的手僵在半空,案板上的饺子面剂子裂开细纹。我看见她眼角细密的皱纹突然加深,像被风吹皱的湖面。那天之后,我故意把书包甩在玄关,把脏衣服堆在洗衣机上,甚至故意把复习资料摊开在客厅,等着看她终于爆发。
直到某个深夜,我听见厨房传来压抑的抽泣声。透过门缝,我看见母亲蜷缩在料理台前,颤抖的手指正往结痂的烫伤处贴药膏。月光从纱窗漏进来,照着她鬓角新添的白发,和料理台角落里那本翻开的《高等数学》——书页间夹着的银杏叶已经泛黄。
"对不起。"她突然开口,声音像被雨水泡软的旧报纸。我怔怔地看着她手背上层层叠叠的膏药,突然想起去年冬天她发着高烧还给我送红糖姜茶,想起她总在深夜为我掖被角,想起她偷偷把我的高考志愿表藏在枕头下。
那天之后,我开始主动收拾餐桌,在母亲揉面时递上温热的毛巾,把考研资料轻轻放回她触手可及的地方。某个周末清晨,我发现她戴着老花镜在查资料,书桌上摊开的笔记本里密密麻麻记满了专业书上的重点。原来她不是在抱怨做家务,而是在为我的考研复习整理笔记。
前些天整理旧物,翻出那本《高等数学》。银杏叶书签从书页间滑落,叶脉里还凝着去年深秋的晨露。我终于明白,那些我认为是"为你好"的指责,就像紧握的沙子,指缝间流逝的不仅是信任,更是母亲用半生辛劳换来的心血。
此刻望着枯萎的绿萝,我轻轻摘下窗台上的玻璃罩。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叶片上,那些蜷曲的枯黄开始泛起微光。原来生命中的很多错误,都需要经历这样的枯萎与重生,才能让误解的枝桠最终开出理解的花。母亲案板上的饺子依然会歪歪扭扭,但我知道,下次揉面时她会在面剂子上包进一个完整的春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