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蝉鸣声穿过纱窗,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我正趴在竹席上翻看《昆虫记》,忽然感觉脚踝传来一阵奇异的痒意。抬头望去,表弟举着痒痒挠站在床边,阳光给他额前的碎发镀了层金边,像只调皮的松鼠蹲在床沿。
"表哥,今天轮到你啦!"他晃着竹制挠痒器,青筋凸起的小腿随着动作上下蹦跳。我下意识蜷起脚趾,却已经来不及——那根细长的竹条突然刺入脚心,像有无数蚂蚁在皮肤上列队行进。表弟得意的笑声和竹席的吱呀声混在一起,我蜷缩着身体往被子里钻,却听见他得意地宣布:"刚才你数到三没数到!"
这个记忆像颗被阳光晒透的葡萄干,在记忆深处泛着酸甜。记得七岁那年暑假,表弟刚学会走路,总爱追着我满院子跑。有次我蹲在石榴树下捡石榴籽,他突然从背后扑过来,痒痒挠的竹条精准地刺中我的脚心。我尖叫着转身,表弟却已经爬上槐树,在枝桠间朝我扮鬼脸。风把槐树叶吹得沙沙响,我赤着脚在青石板上追了十几步,脚底的粗粝石子硌得生疼,却笑得直不起腰。
后来我们发明了"痒痒挠大作战"。表弟负责制造惊喜,我负责"中招"。他会趁我写作业时从门缝里塞进来一根竹签,会在睡前故事时间突然跳下床,甚至把挠痒器藏在奶奶的针线筐里。有次我故意把挠痒器藏在书包夹层,结果被妈妈发现后,表弟急得直跺脚:"你这是陷害我啊!"他红着脸举着挠痒器在客厅转圈,结果被奶奶用藤条轻轻抽了下手心。
最难忘的是初二那个暴雨夜。我发高烧躺在被窝里,朦胧间听见窸窸窣窣的脚步声。表弟举着蜡烛站在床边,小手抖得差点打翻油灯。"表哥,我给你挠背。"他笨拙地脱掉鞋袜,冰凉的脚丫贴上我的后背。我迷迷糊糊地笑出声,他立刻紧张地追问:"你笑什么?我手法不好吗?"后来听妈妈说,那晚表弟在厨房守到凌晨三点,直到我的烧完全退去。
去年冬天,表弟考上重点高中,我们最后一次在院子里玩痒痒挠。他已经是穿着校服的少年,脚踝上还戴着去年我送的银色脚链。竹条划过脚心的瞬间,我们同时愣住了——这次没有尖叫也没有追逐,只有北风卷着枯叶掠过香樟树梢。我忽然发现,原来痒痒挠的竹条早已不再刺痛,而是像根会呼吸的藤蔓,缠绕着记忆里那些被夏风晒暖的时光。
此刻我蜷在竹席上,表弟的笑声还在耳畔回荡。脚心残留的酥麻感中,我忽然读懂了这个游戏更深层的密码:那些看似无恶意的触碰里,藏着少年人笨拙的关心;那些被竹条划破的瞬间,实则是成长的年轮在悄然转动。就像此刻窗外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,每个光点里都跃动着相似的温暖,在记忆的褶皱里永远发着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