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洒在操场上,我望着跑道旁歪歪扭扭的号码牌,指尖轻轻摩挲着掌心的汗渍。那天清晨的露水还挂在草尖,我却像被按了快进键,突然记起三个月前那个改变我的下午。
那天体育课上,班主任王老师抱着登记表站在队伍前头。"下周校运会,接力赛需要补充四名队员。"她说话时粉笔灰在阳光里浮沉,前排的小胖立刻举起手:"老师我报名!"我低头盯着鞋尖,膝盖不自觉地绞着运动裤的裤脚。作为班级里唯一体育不及格的女生,我连仰卧起坐都做不了三个。
放学后的操场却成了我的秘密基地。每天五点半,当值日生收走最后一张课桌,我就攥着校服外套溜到器材室。李 coach(体育老师的外号)正在给足球做最后的涂色,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:"又来偷练?"我讪讪地递上从家里带来的创可贴——上周三公里跑摔破的膝盖还贴着。
"先做靠墙静蹲。"他推了推金丝眼镜,"每天十五分钟,坚持一个月。"我贴着砖墙慢慢下蹲,能清晰听见膝盖发出"咯吱"的声响。深秋的夜风卷着银杏叶扑在脸上,我蹲到第八天时,突然发现墙上的身高刻度线已经超过我的名字。
真正让我破防的是第一次正式训练。当其他队员轻松完成四百米往返跑时,我中途扶着栏杆干呕,喉咙里泛着铁锈味。小胖递来矿泉水,我盯着他手背上结痂的擦伤:"你上次摔的?"他咧嘴笑:"这算啥,上次跳高摔断过两根肋骨。"我猛地灌下整瓶水,水珠顺着下巴滴在跑道上,晕开一朵小小的水花。
比赛当天清晨,我蹲在洗手池前用冷水拍脸。镜子里的女孩穿着崭新的红色运动服,马尾辫扎得整整齐齐,掌心贴着新换的创可贴。更衣室传来此起彼伏的加油声,小胖正给接力棒缠胶布:"记住别像上次把棒子甩飞了!"
发令枪响的瞬间,我像被烫到般冲了出去。风在耳边呼啸,看台上爆发的呐喊声忽远忽近。第二棒的小美接过棒时,我甚至没反应过来就接过接力棒。跑道上的数字开始扭曲,脚步声和心跳声重叠成模糊的鼓点,直到最后十米才惊觉自己已经跑过弯道。
"接!"最后一棒的王浩像猎豹般冲来。我踉跄着扑过去,却听见膝盖传来熟悉的刺痛。跌倒的瞬间,观众席爆发出惊呼,我躺在地上看见漫天飞舞的彩带,像极了小时候拆开的生日气球。
"没事的!"王浩的手掌重重压住我的肩膀,"我们赢了!"我望着计分板上的红色数字,突然发现看台上王老师正扶着讲台抹眼泪。她鬓角的白发在阳光下格外刺眼,让我想起上周她悄悄塞给我的错题本——扉页上写着:"每个女孩都能跑过自己的山丘"。
那天黄昏,我们坐在草坪上分吃冰棍。小胖把沾着冰碴的棒棒糖塞进我手里:"知道为啥选你吗?你蹲墙时的样子特像只小乌龟,但壳里装着火山。"我咬开糖纸,甜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,远处传来不知谁在哼跑调的校歌。
此刻望着跑道上的号码牌,我轻轻抚过掌心的茧。那些在器材室度过的黄昏,那些被汗水浸透的校服,那些跌倒时粘在膝盖上的草屑,都成了校服第二颗纽扣的重量。原来真正的成长不是跑赢别人,而是学会在每道弯道都保持奔跑的姿态。
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四根倔强延伸的跑道。远处传来体育委员的喊声:"训练开始!"我站起身,听见胸腔里有什么东西"咔嗒"一声落了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