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长是一场漫长的跋涉,每一步都留下成长的印记。记得九岁那年夏天,我第一次站在自行车前轮旁,父亲扶住后座的手掌像一片温柔的云。车把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斑,我攥着车座两侧的金属扶手,膝盖不自觉地颤抖。车轮碾过小区石子路时发出细碎的咯吱声,像极了童年时外婆摇纺车时发出的节奏。那时我总以为,只要把目光定在车筐里那个歪歪扭扭的塑料袋——里面装着母亲特意准备的草莓蛋糕——就能找到平衡的支点。
真正学会骑车是在某个暴雨突至的傍晚。雨水顺着车棚顶棚的裂缝滴落,在水泥地上敲出密集的鼓点。我摔倒在积水的花坛边,膝盖擦破的伤口混着雨水渗进衣裤。父亲递来创可贴时,我忽然发现他手背上也有同样的擦痕,是常年握方向盘留下的痕迹。这场意外让我明白,成长不是单方面的抵达,而是与陪伴者共同跋涉的过程。就像后座那个永远倾斜的塑料袋,只要有人愿意分担重量,就能在摇晃中学会保持平衡。
初二那年加入校辩论队,我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成长阵痛。第一次模拟赛上,我精心准备的"科技发展利大于弊"的论点被对手用三个数据模型击碎。导师在复盘时划动白板上的思维导图:"论证不是单行道,要像围棋般在攻守之间寻找空隙。"那个周末,我泡在图书馆查阅《科技伦理》专著,却在某个深夜被论文里"技术异化"的论述惊醒——原来我引以为傲的逻辑链条,早已被更宏大的命题悄然解构。这种认知颠覆带来的眩晕感,比任何摔倒都更令人狼狈,却也让我触摸到成长最真实的质地:它不是直线上升的轨迹,而是螺旋式攀升的曲线。
真正突破自我的时刻出现在市中学生论坛。当聚光灯打在演讲台上时,我发现自己能清晰看见台下评委胸前的铭牌反光。按照原定稿件的第三点论述时,台下突然传来手机提示音的清脆声响。这个意外插曲让我想起父亲车棚里那辆老式凤凰牌自行车,车铃早已锈蚀,但每次骑行时依然会发出清越的声响。我临时调整演讲结构,将手机提示音转化为"数字时代的信息共振",最终获得最佳即兴演讲奖。领奖时瞥见观众席里导师含笑的侧脸,突然懂得成长最珍贵的馈赠,是学会在意外中捕捉机遇的韵律。
如今站在高中毕业典礼的台阶上,我时常凝视着教学楼前那排香樟树。树干上深浅不一的沟壑,像极了成长年轮里镌刻的密码。从学骑车时需要十次扶墙练习,到如今能单手骑车带人穿越三公里,从辩论赛上被拆解得体无完肤的论点,到能在即兴演讲中捕捉手机提示音的转机,这些片段如同散落的拼图,在时光的胶水中渐渐显影出完整的轮廓。成长从来不是某个瞬间的顿悟,而是无数个跌倒与爬起、质疑与重构的叠加。就像香樟树在风雨中逐渐挺直的枝干,每一次摇晃都在加固年轮的韧性,而那些曾经以为过不去的坎,最终都成了支撑我们继续前行的年轮。
暮色中的香樟树影婆娑,我听见风穿过叶片的沙沙声,仿佛在复述某个古老的寓言:所有跋涉者终将在某天回望,发现那些以为压垮自己的风雨,早已被内化为骨骼里的钙质。成长这场漫长的跋涉,最终教会我们的,或许不是抵达某个终点的能力,而是永远保持跋涉的勇气与智慧。